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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许,你说这场火是不是咱们晒油坊背后的苞谷秆引起的?”
“是又咋样不是又咋样,反正人家油坊烧完了。给你说了多少回别往油坊背后放苞谷秆,你又不听,十月份都干了你也不让收,这下可好,惹出麻烦了吧!”
“麻烦可不一定是苞谷秆惹出来的,保不定是那些碎娃放炮仗点着的呢,老许,我可给你打个招呼,莫啥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。”
“好了好了,别说了,睡觉,明一早去油坊看下再说。”
老许明显是生气了。
胖嫂家里,老许和胖嫂围在火盆边闲聊,昏暗的电灯下,只见胖嫂撇着嘴,对老许的态度极不满意。
老许起身瞅了胖嫂一眼道:“你不睡我可去睡了,东泉家遭遇这么大事情,明一早我得去看看需要帮啥忙吧!”
胖嫂着急阻止:“别去,你去就证明咱们心虚。”
到这份上了,老许哪会听她的,端直去了睡房,不见其人只闻其声道:“不去才是心虚呢。”
胖嫂狠狠朝睡房瞪了一眼,口中骂道:“榆木疙瘩。”
随即起身跟着进屋。
几秒后,胖嫂家的院子里一片黑暗,除了猪圈的两头小猪崽接连“哼哼”
两声,再无其他声音。
天不等亮,程东泉就睡不着了,坐在廊檐下吧嗒吧嗒抽烟,不停地看向东方拂晓,期盼着天亮。
张连英几乎一夜没睡,听到屋里响动就起来了,见程东泉跟傻了一样,烟头的烟灰吊得老
长也不弹掉,忍不住小声道:“东泉,油坊没有了可别怪玉珍,这是天灾。我不知道会损失多少,但是人一定要做好,该赔咱们赔,哪怕砸锅卖铁都要赔给人家。”
“嗯!”
程东泉点点头,扔掉烟头,换了一支烟点燃。看着母亲张连英系上围裙,叹了口气去了灶房,他猛地站起身,扭头便进了屋。出来时手上拿着一个厚厚的本子和纸、笔。
这是自油坊开业至今的账本,油坊留了一本,他自己又多了个心眼留存了一份,除了油坊着火当天的账目没有,其他都是全的。
程东泉拍了拍账本上的灰,坐下就翻看起来,时不时拿笔在纸上算算,算着算着眉头越皱越紧。
金玉珍虽然躺着,程东泉进屋拿账本找纸笔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,她这个老公向来心细,大集体劳动时就是因为心细账算得精,油坊那些老人手都喜欢他。
金玉珍再也睡不着,起来就往出走,她更想知道能亏多少。
“东泉,算清没有?”
程东泉放下账本,摸出一根烟点燃,猛吸一口,吐出浓浓的一团烟雾,许久才道:“都在纸上记着,你自己看,就这还不包括油坊那些设备灶具房屋损失。”
“是多少嘛!”
金玉珍弯腰从地上捡起账本,取出账本中央的那张纸,仔细一看,心猛地抽了一下,“这么多呀!”
“你还不以为呢?这只是给寄存户退赔的,油坊这一块硬资产还
不知道大队会给算多少呢。”
金玉珍呆立在那里不知所措,忧愁铺满了那张略显黑的脸,过了一会便道:“上哪去借这么多钱呢?”
程东泉心里不愉快,可这一回没表现在脸上,一大早起来,母亲张连英就给他叮咛过,他当然清楚记着。
程东泉看了金玉珍一眼,深深吐了口气道:“和发清他们各承担一半的话,这一半的损失能借到,就是油坊设备这一头没个数。”
“哎!还不知道文芳哭成啥样了,早知道会燃这场火,就不叫人家文芳合伙了,害了我自己也害文芳家。”
金玉珍一阵自责。
程东泉轻哼了一声道:“过去了提它干啥?已经这样了就想现在的办法。发清从插队来就没走得了,一心想干点实事扬眉吐气呢,哎!生活才刚刚有起色就遇到这倒霉事,真的是喝凉水都渗牙。”
提到柳发清,程东泉除了感到惋惜,更恨这场火灾让柳发清这个扎根农村的知青跟着自己从此受穷。
程东泉此刻无比自责,怎么就不经常检查外围呢?每天送来的柴火,一百斤才一块六毛钱,虽然便宜,他还操心让放远些,就怕让人不小心点燃祸及油坊。
真的是大河过了千千万,却在阴沟里把船翻,不值,太不值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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